上回讲到,我听说一些人民币基金“超募咔咔地”,于是按图索骥,研究了一番。第一篇分析的是沃衍,它好在哪儿?关键在于“交付能力”强,当LP纷纷关注起DPI,沃衍这样重视退出、并且稳定的基金,自然备受青睐。
今天,我们来谈华业天成,我之前听到的说法是四期(上一期)超募90%,但那一只的目标规模则说法不一,所以笼统理解为“大幅超募”罢。
华业天成创始人有两个,孙业林,杨华君,一个华为前高管,一个投资老炮,创立时间是2015年,目前管理四期基金,第五期在募,管理规模总计约60亿人民币。
和沃衍相比,华业天成还处于“交成绩单”的档口,可查的IPO数量不算多。
但是,截至2022年年底,旗下近70%项目获得头部产业方及知名投资机构后续轮融资加持,超过10家企业计划2年内IPO。
此外,这家机构还有个潜在的变化:向它靠拢的有势能的人、机构越来越多了,要知道,人成事是需要人捧的,而在我看来,华业天成就在这条上升通道当中。
比如一位自己所处赛道冷下来的顶级投资人,就做了华业天成的LP;比如大型产业LP、机构LP不断地复购他们的基金份额;比如产业资本和大基金,不断在接盘投资他们的早期项目。
这让我愈发好奇,在募资难的当下,这家能逆势超募、被众人追捧的基金拥有哪些绝招?又契合了LP哪些诉求?
华业天成两位GP上月来投中年会来着,但我没去聊,咱们还按《底片》栏目的老规矩,先做案头工作,客观分析一下这家当红炸子鸡到底红在哪儿。
三个人,一支队伍
从人物线开始谈,首先是合伙人的工作和学历背景。
根据官网介绍,孙业林的履历大致如下:华中科技大学物理电子学与光电子学硕士,曾长期担任华为高级副总裁,历任北京研究所所长、全球服务总裁、光网络产品线总裁、独联体片区总裁、运作与区域管理部总裁。
捋一捋,多半也能明白华业天成被LP看重的原因。要知道,现在LP出资最偏好的就是对产业有独到、深入理解的GP。毕竟,投硬科技,特别是早期项目,门槛摆在那里:你得在核心圈子里面,能找到项目,听得懂“语言”,拿得到份额。
孙业林呢?他就在那里。他在华为负责的光网络产品线,在光传送和光接入领域占据市场领先地位,业务类型包括光通信、光器件、光感知、半导体。更得注意的是,他不仅在产业里“浸泡”过,还管过核心业务,高管工作的核心价值是什么?是“职业技能工具箱”,比如官网上提到的“创新与产品组合管理、投资决策、服务管理、国际业务拓展及全球区域管理等综合能力”。
产业背景是华业天成的标签之一,除了孙业林,投资团队平均都拥有15年以上科技企业管理和实战经验。
另一位,杨华君。
他的经验主要在TMT创业和早期投资。曾任五岳天下投资合伙人。更早前,他是连续创业者,两个项目都被大公司收了。此外,他还是华中科技大学企业家协会副会长兼执行秘书长。
可别小瞧这个校友圈title,硬科技投资人找项目离不开这个,所以善于经营校友圈,拥有“广泛的人脉和深厚的行业资源”,绝不是一项无足轻重的技能。
忘了说,孙、杨二人还是华中科技大学的校友。这是一个不该被错过的细节——当硬科技成为投资主流,华科这样工科实力强劲的高校随之成为酝酿眼下这波创投潮流的热土。
这所学校曾被杨振宁称赞为“小清华”,设有8个双一流建设学科和7个一级国家重点学科。它的老牌优势专业包括机械、电气、光电等,为中国的机械、制造、通讯等行业培养了众多领导人才。杨华君读的是信息管理,孙业林读的光电,并先后获得了学士和硕士学位。
华科和华为的关系同样密切,有媒体总结过,7位华为副总裁都毕业于华科。
说到这,不得不提的是,后来加入的另一位合伙人童国栋同样有着华为背景。
作为企业成长合伙人和首席运营官,他有20年的运营管理经验,曾在华为做过研发、区域及总部职能运营、人力资源等,还曾在药明康德担任高级副总裁、COO/CHO、党委书记及八家公司的法人代表。
加入华业天成,他主要负责“统筹被投企业的赋能训战、咨询服务的能力建设与项目实施,致力于企业成长的组织能力打造、变革与模型方法的实践与研究”。
简单总结,搞投后。
进一步说,要帮得上忙的投后。
一家主投科技的机构合伙人曾在投中年会上直言:“科技是个好赛道”仅仅是个假象,科技企业的成长非常艰难,大量科技公司也就10年的生命周期,一般在3到5年,所以科技企业的成长特别依赖于科学管理。不能投了不管,能帮的忙得帮上,这正是投后管理的意义。
要知道,华业天成这个团队可不是“规模化”的组织结构,公开信息里合伙人一共就三位,除了两位创始人,就是童国栋了。
综上,这三个人属于互补型的队友:一个有产业和大公司高管经验,另一个长于攒局且有投资经验,再加一个运营管理经验丰富的人管投后。
这个组合有啥特点?和上一期写的沃衍比比就知道了,沃衍七位合伙人,我当时下的评价是多元、互补,管用。
再看华业天成的三人组意味着什么?可以确定的是,他们要的一定不是全面、多元。在投资策略里,不靠全面靠什么?靠“绝招”。我的长板够长,沿着能力优势放大、强化就好了,足够我在一个对路的产业、绵延的红利中持续地赢下去。
LP复投率超70%
LP复投率超过70%——华业天成官网上的信息又提供了一条理解这家机构的线索。
一个典型案例是,世纪金源作为LP多次大额出资,华业天成甚至专门为其开设了多个专项基金。据CVS投中数据,华业天成四期基金中,隶属于世纪金源的腾云源晟母基金出资3亿。
“双方一共认识三年多,合作主要靠项目跟投。世纪金源正在调整自己的出资策略,以复投为主,盯着几个GP不停给钱,其中之一便是华业天成。”某位接触过华业天成的圈内人士告诉我。
其中的关键问题是:世纪金源的出资方向和策略是什么?这家地产商为何看上的是华业天成?
这自然与其战略规划有关。世纪金源是近几年非常活跃的出资人,搞了个管理规模40至50亿元的腾云源晟母基金平台,与国内众多GP进行合作。有媒体总结过,腾云源晟出资总规模近50亿元,投资的GP包括达晨财智、顺为资本、华业天成、国科嘉和、华映资本、紫荆资本、蔚来资本、真成投资等。
在选择GP时,世纪金源除了考查GP的过往业绩,团队的综合实力外,还会重点关注GP能否与其产生“有益的互动”——这是世纪金源投资总监在2020年的一次采访中提到的。大致的思路是:通过专业GP的推荐和介绍,世纪金源能够对其投资的项目进行直投,从而对产业布局起到协同作用。
结合那位圈内人士提到的信息,世纪金源选择华业天成的逻辑便不难理解。在新科技这个主航道上,世纪金源是外行,但外行有钱。当你有钱,想让它流动起来,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当然是放在势能最好的位置上,撒手,让雪球滚起来。
势能最好的位置在哪里?在头部,产业背景,细分赛道深耕已久的华业天成这种GP那里啊。
华业天成的第四期基金中,另一个产业LP是出资1亿元的江苏洋河,它先后投资过华泰紫金、弘章资本、云锋基金等GP,同样不是第一次出资华业天成了。
这类有产业转型诉求的LP,对现金的回报不太急迫,简直是“最好的一种钱”。此外,华业天成多次拿过市场化母基金,紫荆资本、远海明华、华义创投这些人的钱。
LP以产业集团和市场化母基金为主,这种结构使得华业天成拥有较长的基金周期,人民币期限是8+2,美元是10+2。拿的是相对从容的长钱,说句俗套的话:从一开始,他们就做出了一个难而正确的选择。
“难”是因为,这和一些GP的选择形成了鲜明对比:眼下大把GP全国各地去拿政府的钱,为的要么是上规模,要么是活下来。把能拿的钱都收归囊中,多备些粮食,多赚些管理费,以便在基金的资管化竞争中能先人一步。潮流如此,要舍弃这部分钱,并不是个容易的选择。回头看华业天成,之前也拿过政府引导基金的钱,但在四期基金里,已经没有这类LP的身影了。
它有选择大的机会,但它选择了克制。
看这两年的趋势也能知道,这又是个正确的选择,并且是阶段性成功后的“特权”。舍弃诱惑,只拿和自己投资能力相匹配的钱。
另一个有意思的细节在美元基金,一般的基金成长路径,一个币种做好了,加一个币种,一个赛道成了,加一个赛道,国内市场投出来了,那就加上海外市场,联动嘛。而华业天成为什么要募美元?我听到的一个说法是来源于企业需求。也就是说,不做加法,策略还是那个策略,投法还是那套投法,美元不是增量,而是补充。
还是只做擅长的事,还是克制。
时代的选择
仔细分析人民币市场上近几年跑出来的GP,有很多很有意味的共性。
比如和沃衍资本类似,华业天成把路趟明白之前,也经历了“学习摸索期”。2015年底成立,2016、2017花了两年学习,2018年才顺了。
结论是专注在一个垂直赛道,“第三代信息技术”。
有趣的是,我发现国内这些投科技的人民币基金都在争相定义自己投资的赛道。米磊说自己提出了“硬科技”概念,沃衍将赛道描述为“工业科技”,华业天成拿出来的,是“第三代信息技术”。
何为“第三代信息技术”?华业天成做了一个大致的信息技术代际定义:
大概在1970年左右开始的25年是第一代信息技术周期,标志性的事件是英特尔4004全球第一款CPU的发布,之后基本上进入了计算机普及年代;
1994年Cisco完成1000台交换机集群部署,1995年出现WWW协议,之后展开了如火如荼的通信、互联网和移动互联网崛起,展开了25年左右的第二代信息周期;
他们在2018年那个转折点上做了一个判断,认为2020年左右进入到第三代信息技术,原因是IoT 、5G、云计算、AI这四个核心技术在2020年的时候会准备就绪,展开新的代际。
我不是专业人士,上述概念我就不强行分析了。按我的理解,甭管是“硬科技”还是“工业科技”,亦或”第三代信息技术”,这些概念的内涵都是在消费互联网和模式创新的反面,外延可能覆盖的范围各有不同,但总有重叠。
单论“下定义”这个行为,足以说明科技投资够卷,所以各家才会纷纷划定界限,争夺领域的话语权。
说回华业天成,基于第三代信息技术,他们捕捉到的具体机会分布在半导体、基础设施(智慧算力)、智能终端和智能应用四个层面。
国内机构开始系统地投资半导体赛道大概是从2019年起,华业天成的动作在此之前。他们将投半导体的逻辑概括为两类:一个是新技术的迭代引进,一个是国产替代。2018年之前,人们更多是基于新技术的逻辑投资;2018年之后,国际形势和政策的助力加快了行业替代的速度,投资半导体渐成主流。
早在2017年,华业天成投资了聚芯微电子A轮,并在此后的轮次中持续加注。不管是源码、五源等头部美元基金,还是小米、哈勃、字节跳动战投等CVC,都在后续轮次押注了这个项目。虽然尚未退出,聚芯微电子也成为华业天成早期投资的代表性项目。
一个小细节是,聚芯微电子创始人毕业于华中科技大学电子与信息工程系,是华业天成创始合伙人杨华君的系友。此处或可印证我在第一部分提到的,校友圈的力量。
投资逻辑也很值得玩味。按照他们自己的说法,Iphone10出来之后,华业天成基于对产业链掌握的信息判断,3D视觉演进一定会迭代到国内,所以围绕3D视觉投资了两家芯片公司,一个是聚芯微电子,一个是纵慧芯光。
这种际遇颇有宿命感:他们的投资只是基于新的技术方向,却阴差阳错地押中了一个在两年后因为其他因素成为大热门的赛道。
不是你选择了时代,而是时代选择了你。
市场在那两年起了变化,只不过很多人没看到,或者即使看到了也无动于衷,比如那些吃尽前一波红利的美元基金。这是个更苦更累的活,他们索性让机会从自己手心里溜走,却不料溜走的竟是个决定了未来十年创投趋势的变化。
只不过,无论是华业天成、沃衍资本还是那些美元基金,身处潮水之中,在那时都未必能清晰地分辨哪些是偶然激起的涟漪,哪些是激荡的涌向必然的潮流。
克制的打法
我看了华业天成2021年度合伙人大会发布的内容,对他们理解得更系统了一点。
他们将投资策略概括为:投准、投早、投重。看起来没啥特别,但仔细分析这话挺由衷的,并且透露了真实想法。
投准,指的是拐点前投资。这里要求的核心技能是“判断”,对应的是PreA及A、B轮项目,华业天成所投这一阶段项目占比达40%。
投早,需要的是洞察、资源及人脉。华业天成早期孵化类项目占比20%。我理解,这也是华业天成不着急上规模的原因之一,既然策略确定是早期,那么募太多大钱没意义。
投重,则是基于“投准”和“投早”,根据对项目的研判不断提高持股的比例。必须强调,此处所谓的“重”,是持股比例的重,而不是规模的重。
华业天成给出了具体数字,平均投资股权占比近10%。
说实话,时代真的变了,连“重”的概念都在变。
10%这个数字,肯定比我们过去理解的“重”要轻不少。在美元基金杀伐果断的TMT投资时代,何谓“重仓”?至少IPO时得能保留占比15%到20%吧?
说完策略,看看案例,牧野微很能体现上述策略。
首先,投的早、准。
按他们此前的说法:在2021年市场还无法确定4D毫米波雷达赛道是否成立的情况下,华业天成就提早布局孵化企业牧野微。在特斯拉Model S/X正式搭载全新自动驾驶硬件HW4.0与4D毫米波雷达后,赛道才开始加速发展。
直到2022年12月,牧野微成功研发首款77G毫米波雷达芯片,这才有成熟的产品推出,后面陆续有大基金加入。
回看华业天成,投的是天使轮,并在后续轮次持续地跟,目前两个基金主体持股11.75%,是持股最高的机构股东。这又体现了“重”。
当下国内VC行业正处于前所未有的变局之中,想突出重围就得有清晰的自我定位,制定适合自身的策略并坚决地执行。
制定策略,再执行,这其实挺难的。你看,最近很多老牌机构翻车,就翻车在知行不合一。为什么那么多人批评某些大腕儿投资人,就是太多牛吹出去了圆不上,太多理念被人记住了,自己却做不到。
当然了,人们也没必要苛责那些老炮儿,知行合一多难啊。更何况江湖走老,胆子走小,金融投资做得越久,心里越虚,掣肘越多。反观华业天成活得从容,明白,也是因为这家年轻的机构也刚刚进入黄金期,日子还长,期待他们以后的表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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